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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夏小說

447.第428章 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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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8章 舞

價值八千兩的賣身契明硯花魁秋波凝固,不由泛起欣慰、歡喜、嫉妒等情緒,五味雜陳。

衆(zhòng)花魁心情同樣複雜,八千兩啊,足夠在內(nèi)城豪華地段買一座奢華府邸,教坊司號稱銷金窟,但花整整八千兩為名妓贖身的例子,著實鳳毛麟角。

官老爺們是不敢,商賈富豪則是肉疼銀子。

可許銀鑼做到了,他輕描淡寫的一放,放下的是整整八千兩白銀。

最讓花魁娘子們內(nèi)心感觸深刻的是,浮想娘子病入膏肓,時日無多。所以這八千兩白銀,買的僅僅是一個風(fēng)塵女子的心願。

世上,哪個男子能為她們這樣的女子做到這一步?

許銀鑼和其他男子是不一樣的衆(zhòng)花魁心都快軟化了,癡癡的看著穿儒袍的年輕人。

“許郎”

望著桌上的賣身契,浮香笑了起來,笑的滿臉淚痕。

本就是欠你的許七安坐在床邊,嘆了口氣。

浮香柔柔的看著他,俏臉酡紅,哽咽道:“你不必來的,我,我現(xiàn)在的樣子不好看。”

許七安伸手觸摸她的臉頰,神色有些複雜。

“我還有個心願。”

浮香轉(zhuǎn)動螓首,望著衆(zhòng)花魁,道:“我想最後為許郎獻(xiàn)上一舞,懇請妹妹們伴奏。”

衆(zhòng)花魁點頭。

浮香露出笑容,而後看向許七安:“許郎,你去外廳稍等片刻”

人離開後,浮香換上一件層疊華美,繡紅豔梅花的紅裙,梅兒為她梳理頭發(fā),盤上發(fā)髻,戴上奢華的發(fā)飾。

眉筆描出精致的弧度,唇脂抹出烈焰紅唇,腮紅讓她蒼白的臉恢複了顏色。

浮香凝視著鏡中風(fēng)華絕代的美人,展顏一笑。

六年前,一位絕色少女來到教坊司,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淪落風(fēng)塵,卻懷著特殊的目的。

她苦練琴藝,研讀詩文,成為了教坊司的花魁,豔名遠(yuǎn)播。

六年彈指而過,她該結(jié)束這段人生了,可是一個年輕人闖入了她的世界,就像一道光,劈開了昏暗的天空。

這段旅程的最後,那個年輕人沒有缺席,為她畫上圓滿的句號。

浮香翩然起身,提著裙擺,奔出了房門,從主臥到外廳,她跑過長長的廊道,就像跑過了一段六年的時光,在終點,遇見了他。

大廳裏,絲竹管樂聲悠揚(yáng)。

紅裙獨舞。

翩若驚鴻,婉若游龍。

尾聲裏,她跌坐在許七安懷裏。

懷裏的美人擡起頭來,已是淚流滿面,凄楚欲絕:“許郎,我要走了,以後”

我所盼的不過是在你心中留下痕跡;我所怕的,是自己無足輕重,轉(zhuǎn)瞬既忘。

許七安摟著她,輕聲道:“以後,不來教坊司了。”

因你而起,因你而終。

對于許七安來說,這也是人生某一段旅途的終點。

浮香笑了起來,從未有過的明媚動人,如梅花般婉約的風(fēng)情。

一縷幽魂飄散,裊裊娜娜的去了遠(yuǎn)方。

廳內(nèi),明硯、小雅等花魁低聲哀泣,淚水漣漣。

浮香花魁香消玉殞,這位名動一時的名妓徹底洗盡鉛華,揮別了教坊司的生涯。

但她的結(jié)局并不凄涼,許七安今日出現(xiàn)在教坊司,花了八千兩白銀為她贖身,幫她脫了賤籍。消息瞬間傳遍整個教坊司。

花八千兩贖一個病入膏肓的風(fēng)塵女子,即使是話本也寫不出這樣的劇情。

相比起許七安一擲千金,只為了卻美人心願。話本裏的那些才子書生,動輒剖出一顆心的描述,既蒼白又無力。

一時間,教坊司女子都在議論許七安,議論這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大奉銀鑼,曾經(jīng)的銀鑼。

教坊司素來是流言傳播的中轉(zhuǎn)站,僅僅兩天時間,有資格在教坊司消費的客人,幾乎都知道這件事了。

在這個時代,窮酸秀才和富家千金的愛情故事;才子和名妓的愛情故事,堪稱兩大經(jīng)久不衰的題材。

但凡聽說此事的人,都忍不住誇許七安有情有義,并為此津津樂道,傳揚(yáng)出去。

一傳十十傳百,市井民間,商賈階層,官場,都把這件事當(dāng)做茶餘飯後的談資。

王首輔今早用膳時,聽見二兒子喋喋不休的在說這坊間流言。

“八千兩銀子,如果讓我來經(jīng)營,不出一年,我就能讓它翻倍。大哥,你說這許七安傻不傻,若是為了抱得美人歸就罷了。

“偏偏是個病入膏肓的,這八千兩可不就打水漂了。”

察覺到父親進(jìn)來,王二公子立刻中斷話題,低頭喝粥。

王家家教嚴(yán)厲,提倡食不言寢不語。

王首輔在桌邊坐下,喝了一口粥,看向二兒子,問道:“你剛才說什麼?”

王二哥囁嚅道:“沒,沒什麼”

王首輔擺擺手:“只管說,嗯,與許七安有關(guān)?”

見父親并無不悅,王二哥就說:“教坊司的浮香花魁病入膏肓,藥石無救,那許七安花了八千兩給她贖身,只為了卻美人夙願,實在可笑。”

點評完,小心翼翼問道:“父親,您覺得呢?”

王首輔沒搭理,默默喝完粥。

王二哥沒得到父親的肯定,有些失望。

嗯,父親從不背後議論人是非,但心裏的想法肯定也和他一樣。

王首輔喝完粥,接過婢女遞來的帕子擦嘴,接著擦手,淡淡道:“你若是能花八千兩,為一個將死的女子贖身,我敬你是條好漢。”

王二哥愕然,呆若木雞。

浩氣樓。

“沒看出來,他倒是個癡情種子。”

南宮倩柔端著茶盞,笑了笑,分不清是嘲諷,還是贊許。

“癡情未必,多情倒是真的。”

魏淵站在眺望臺,廣袖飄飄,隨口點評了一句。

幾秒後,他霍然回身,略有些郁悶道:“先前我扣了他三個月的俸祿,你說他哪來這麼多銀子?”

你沒事扣他俸祿作甚南宮倩柔審視了義父一眼。

魏淵感慨道:“人生在世,但求心安。”

翰林院。

庶吉士們坐在課堂裏,翰林院大學(xué)士還沒來,庶吉士們坐在各自的位置,閑談起來。

“許銀鑼真是有情有義啊,竟花了八千兩替浮香贖身。”

“浮香早已病入膏肓,藥石無救,可許銀鑼還是願意掏銀子,只為她死前能脫離賤籍。”

許七安雖然已經(jīng)辭官,外界依舊習(xí)慣稱他為許銀鑼。

什麼八千兩,什麼贖身?聽著同僚們交頭接耳,許辭舊一頭霧水,心說我大哥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之事?

為什麼我大哥做出驚天動地之事,我這個當(dāng)?shù)艿艿膮s不知道?

因為和王思慕感情升溫極快,抽空就約會,許二郎早就不去教坊司了,因此消息滯後,并不知道八千兩贖身之事。

“但我聽說,許多人都在笑他,一個將死之人,如何值得八千兩?許銀鑼一時沖動,而今恐怕後悔了。”

“我還聽說許銀鑼這是在博聲望。”

也有人持不同看法。

得虧許二郎還處在懵逼狀態(tài),不然這些庶吉士會被噴的懷疑人生。

這時,咳嗽聲從門外響起,古板嚴(yán)肅的翰林院大學(xué)士,握著書卷,進(jìn)了課堂。

庶吉士們立刻噤聲。

這位翰林院大學(xué)士馬修文,以刻板嚴(yán)肅著稱,不結(jié)黨,不鑽營,要說官場修為爐火純青吧,他確實在黨爭激烈的朝堂穩(wěn)穩(wěn)站了一席之地。

但他也在翰林院大學(xué)士的位置幾十年不曾挪一挪了。

翰林院的官員、庶吉士們,對他最深刻的印象是,淡泊平靜,安之若素。

正如他堂裏掛著的匾額:但求心安。

一堂課講完,翰林院大學(xué)士馬修文,環(huán)顧衆(zhòng)人,難得的和顏悅色,笑道:

“讀書人,讀的不是書,是書中的道理。但是,道理不僅在書中,也在書外。本官聽你們在討論許銀鑼花八千兩為教坊司花魁贖身,你們討論半天,可論出什麼理來?”

這能有什麼理?

“有情有義?”

“視金錢如糞土?”

庶吉士們猜測。

翰林院大學(xué)士馬修文,笑著搖頭,目光落在許新年身上,道:“辭舊,你覺得呢?”

許新年皺了皺眉,莫名的想起當(dāng)初大哥刀斬上級,他去獄中探望,大哥曾說過:我不是沖動,我只求心安。

回想起來,他後來做的所有事,都只是在求心安而已。

許新年沉聲道:“但求心安。”

翰林院大學(xué)士馬修文掃視衆(zhòng)人:“記住這句話,不管你們將來能走到什麼高度,本官希望爾等,謹(jǐn)記,但求心安。”

散值後,許新年回到府上,心裏惦記著白日裏的聽聞。

進(jìn)了內(nèi)廳,看見娘親傻愣愣的坐在桌邊,問道:“娘,我大哥呢。”

嬸嬸不搭理他。

“我在這”

旁側(cè)的院子裏,許七安招了招手。

等小老弟過來後,他低聲道:“你別在家裏提浮香的事。”

許新年審視著大哥:“提浮香怎麼了。”

“重點不是浮香,重點是八千兩,嬸嬸今天就像個祥林嫂,八千兩八千兩,喃喃了一整天”

說話間,許七安捏了捏眉心,有些頭疼。

祥玲嫂是誰許新年心裏嘀咕,然後,他擡了擡下巴,淡淡道:“我只是想和大哥說一聲。”

“什麼?”許七安問道。

“生死有命,不必太過傷心。”許二郎安慰道。

你不會安慰人就別安慰,聽起來像是在說風(fēng)涼話許七安點點頭,嗯了一下。

浮香的屍骨他已經(jīng)安葬了,特意把鐘璃領(lǐng)了回來,然後帶著褚采薇,在京城外尋了一個風(fēng)水不錯的墓地安葬。

偶然間聽褚采薇說起一事,自從劍州回來後,楊千幻喜歡上了說故事,逢人就說起自己在劍州的所作所為。

司天監(jiān)的師弟們配合著大聲叫好,稱贊楊師兄舉世無雙。

楊千幻就很開心。

但隨著許七安在教坊司八千兩贖身的事跡傳到司天監(jiān),楊千幻就不愛講故事了,這幾天,教坊司的人時不時看見一道白影出現(xiàn)。

用過晚膳,許七安敲開小老弟的房門,說道:“把你這幾天記下來的先帝起居錄寫給我看。”

許新年喝過安神湯,正打算歇息的,推搡道:“等我再記多一些。”

“不行,記太多,你會篩選一些自認(rèn)為不重要的細(xì)節(jié),上次看元景的起居錄,我就察覺出你這個毛病了。”許七安不悅道。

“這有什麼問題?”許二郎不認(rèn)為自己的做法有錯。

“重不重要,是我說了算,不是你說了算。”許七安走到桌邊,攤開筆墨紙硯,催促道:

“快點過來,大哥親自給你磨墨。”

許新年無奈,走到書桌邊坐下,提筆書寫,他這幾天陸陸續(xù)續(xù)看了不少先帝的起居錄,都記在腦海裏。

如果過幾天再寫,他確實會刪減一部分自認(rèn)為沒有意義的對話,不然工作量就太大了。

但現(xiàn)在寫的話,他可以原原本本的把記下來的內(nèi)容還原。

半個時辰後,許二郎放下毛筆,輕輕甩了甩手,把十幾張宣紙推給大哥:“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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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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